盛夏地瓜滋味长
文/项德林
“六月六,地瓜熟;七月七,地瓜密;八月八,地瓜大;九月九,地瓜走。”整个盛夏时节,我们都是在地瓜的香气和甘甜中度过,直到九月一日正式开学行课。
【资料图】
我说的地瓜,不是超市里售卖的可以炒食或凉拌的学名为“豆薯”的块茎,而是桑科榕属匍匐木质藤本植物,果实成对或簇生于匍匐地表的藤蔓茎上且埋于土中,如鸽子蛋般大小。有些地方叫地枇杷、地石榴、地瓜榕等等,我们多叫“地瓜”。
像山里的娃儿们一样,地瓜藤蔓随性随意地自然生长,常在地角田坎沟边垄侧四季常青地蔓延成一大片。因地瓜果实多埋土里,须顺着扳开藤蔓和叶子才能寻见,且得要刨开泥土才能寻得,所以我们又叫“扳地瓜”。
放暑假了,百无聊赖。虽然有一本《暑假生活》压身,但早已抛到脑后,那是秋季开学前几天忙活的事情。我们需要的是真正的暑假生活,而满山满谷的野趣才是我们真正的暑假生活,扳地瓜是其中之一,且是最重要的一项。
正午时分,火辣辣的太阳从万里无云的天空铺陈开来,白亮亮地照射着山乡大地,晃得人睁不开眼。我们趁大人们午睡,悄悄翻身下床,蹑手蹑脚扒门而出,门后是大人们翻身的声音,嗔骂的声音。穿过街荫,小黄狗趴在地上伸出长长的舌头正在歇凉,随即一跃而起摇着尾巴跟在了身后。脚底生风地跑过田埂,绿油油的稻子随风轻漾,正在努力拔节生长,似乎有分蘖的声音悄悄传来。再过包谷地,一排排高大的包谷秆子整齐排列,一阵难得的夏风从摩天岭徐徐吹过来,渐渐失了水分的包谷叶子飒飒作响,一个个包谷棒子摇摇欲坠。
我们懒得理会这些对于父母来说大于天的稼穑物事,目的地单纯而明确,就是那散发着地瓜香气的地方。地瓜成熟后果皮会变成深红色,果肉变成粉红色。完全成熟后散发出浓郁的香气,几十步开外就能闻到。倒是不用循着味儿去找地瓜,哪片地角哪爿田坎有地瓜,已经烂熟于心,地瓜的味道浸透了我们的舌尖味蕾,成为嵌在骨子里的印记,像小黄狗记得在那里撒过尿一样。
到了熟悉的地块,我们就象地瓜藤蔓一样,光着膀子匍匐在地上沿着藤蔓小心翼翼地寻摸,扳开藤蔓从泥土里抠出地瓜果实。地瓜其貌不扬,从泥里抠出时灰头土脸,裹满了泥巴。我们顾不了这些,直接用手指去泥,再用指甲掐掉地瓜的蒂儿,囫囵个儿塞进嘴里。哪儿管什么泥不泥巴呢,我们从小就是泥巴里长大的孩子。对于我们的来历,父母从来就语焉不详,被逼问得急了,便脱口而出:你就是从泥巴里长出来的,像田里的谷子,像地里的包谷,像沟脚的地瓜。
太阳正烈,一个个娃儿在地瓜丛里晒得油浸浸的。再大的太阳也抵挡不住地瓜香甜的诱惑,也没见谁中了暑。这片山坳扳完了,翻那边山坡,直到吃得肚子撑了,兜里鼓鼓胀胀装满了地瓜才悻悻作罢,撵着小黄狗一路漫山遍野地狂奔回家。
大人们刚午睡起来,揉了揉眼睛,看我们将洗净的地瓜装了满满一瓷盆,便也抓起几颗去了蒂儿,一把塞进嘴里。嘴里咂巴咂巴地称赞道“真甜”,又嗔骂道“几个娃儿午觉也不睡”,然后,咕噜咕噜猛灌几口老荫茶,提着水壶扛着锄头别着镰刀上坡了。地里的包谷、田里的谷子才是天大的事情,且等着他们好生伺候一番。我们一帮娃儿则闲了下来,有的假巴意思随大人们一道帮忙去干农活儿,有的煞有介事忙着涂写《暑假生活》,都是为了第二天又可以出去扳地瓜。那香气那滋味悠长如《暑假生活》的梦魇一般,始终摆脱不了。
现在,在街头也可以遇见卖地瓜的农民,忘不了那记忆中的香甜,我便偶尔顺道称一小袋。地瓜依然那么香那么甜,但又总觉得香气淡了些味道淡了些。
作者简介:项德林,重庆金融作家协会会员,文字散见于《重庆日报》《重庆商报》《现代快报》《时代信报》《万州日报》《三峡都市报》《西藏青年报》等。
编辑:朱阳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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